說不清是顏料"煮黑"出了問題，還是母親染布的手藝差了一點，李子身上的棉襖穿上才三天，就開始往下掉顏色。起初看不出來，掉著掉著，那黑色就只剩下十之五六了，臨到上學報到的那一天，黑棉襖便不是黑棉襖了，說黑不黑，說黃不黃，中間還泛著一種暗紅的顏色。

　　這還在其次，最令李子難堪的，是背上那兩朵大大的牡丹花。襖面是被面改造而成的。那兩朵牡丹，經了煮染，變得既紅且黑，特別地醒目，一左一右，分別掛在肩背的兩側，妖艷無比，成為校園里一道獨特的風景。但他自己好像不覺得，該上課上課，該做作業做作業，有時也在教室門前的案子前打打乒乓球。可他背后總像長了眼睛。如果有誰在后面看他，他馬上就會發覺，扭回頭，死死地盯著你看。他使用的是那種高傲的目光，逼得你不得不馬上離開。

　　晚上躺進被窩，脫下那件棉襖，伸展了，蓋在薄被子上面，他才噓出一口長氣，好像經過了長途跋涉突然卸下了千斤重擔，一下子輕松起來。可他仍然睡不著，總感到那些奇特的目光依然緊緊地盯著他的脊背，在看那兩朵牡丹花。學#科網

　　于是，他的那件棉襖上便落滿了各式各樣的目光。讓他常常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。

　　可這并不影響李子的學習，每次大考，他的成績都是前一二名。這是李子惟一的驕傲，也是他最值得驕傲的驕傲。這時候他就會覺得，什么都不重要，只有成績是真的。你們不是穿得好嗎，穿得好又頂什么用呢，還不得老老實實待在我的后面？

　　但當他一回到家里，看到母親，他就覺出了委屈，那淚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，流得還挺歡，想止都止不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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